重庆的森林（1）
type
status
date
slug
summary
category
icon
tags
password
comment
题记：1994年，著名导演王家卫有一部影史留名的影片，因记录了发生在香港重庆大厦形形色色的人和故事，故而得名《重庆森林》。此间文字影像，缘起重庆街头数日散碎印象，故效颦曰《重庆的森林》，仅以为念。
也曾多次路过山城，匆匆旅人，不见树木与森林，只记得，很潮很热，很蜿蜒很起伏。今年因工作原因，前后在重庆盘桓数日，便有了近距离触碰这座都市的缘分。
重庆旧称山城，而今大家更愿意戏称之为8D魔幻城市，皆根源于其独特的地形地貌（以及段子）。重庆位于四川盆地边缘的爬坡地带，因而山地较多。从普通的地图或卫星地图上，对盆地地形无法直观理解，而通过俄罗斯大神精心制作的3d卫星地形图上，除了能充分领略蓝星的美丽，也会轻易的被青藏高原旁仿佛被神灵掏空的偌大的“空洞”所吸引，这便是四川盆地了。“空洞”西侧是青藏高原东南缘，让人魂牵梦萦的川西大环线就位于此间，北侧是高原东延的大巴山脉与横断南北的秦岭，往南是褶皱万壑的大小凉山横断山脉和云贵高原，往东是分界二三阶梯的巫山山脉。
盆地边缘的城市很多，山地并不少见，但重庆恰好又在长江与嘉陵江交汇的河谷中，于是丘陵、山地、江流与冲击平原交织共存（广义的重庆市，还有市区周边的喀斯特、峡谷、草原、湖泊等地形），才有这独一无二的8D魔幻的本钱。
而从地理决定论（参见贾雷德·戴蒙德《枪炮、病菌与钢铁》，有争议但仍不失价值）的角度，抑或从“公理”所云“一方水土养一方人”而草率论断，生活在此间的人们，其文化生活、思想观念，乃至性格特征都会和别处迥异。带着以上执念，记录以下碎片，希冀可窥一斑。
洪崖洞是重庆必打卡的景点之一，白天都市繁华，夜里辉煌鼎盛。每日清晨最为娴静，自正午以后，直至午夜（不严谨统计，约23点30~40关灯），持续人声鼎沸，各种吆喝叫卖嬉闹不绝于耳。是我所知晓的，营业时间最长，关灯最晚的景区，辛劳可想而知。
重庆经过多年的快速发展，高楼林立，仿若森林。但午间觅食时，走在森林缝隙间的寻常巷陌，一碗重庆小面，豌杂面、酸辣粉、豆花，仍旧是市井烟火本色。
重庆另一处打卡点——国泰艺术中心，横竖堆叠（曰“题凑”）的红黑色的柱子上，有着国泰二字，夜里望去犹如城市的火炬。经过的时候，正是傍晚时分，原本想等候一辆重庆标志性的黄色出租车，在街道上一闪而过，却没料到等来的是某团骑手风驰而过。在游客的震撼瞩目与艺术中心的辉煌之间，是不息的打工人的身影。
在重庆的繁华之下，有一间古刹隐于闹市，若干年前《疯狂的石头》来过取景，这便是罗汉寺。6月下旬周末的清晨，城市并没有完全苏醒，寺门前只有熙熙攘攘的游人，再来就是几个乞讨者了。在变焦靠走的过程中，有几位曾尝试着走过来拿出乞具，用一些惯常的话术章视功德福报与金钱施舍的非定量规律，我只得用沉默是金的方式冷漠对待。却有一位老奶奶一边仓促着躲避着镜头，一边面带微笑，连声致歉“挡住拍照了”，退到一旁。出于好奇，上前驻足闲聊了几句。她提到腿脚不便，只会在这景区一带来回，去年疫情期间，连公交车也不便去坐了，老公很担心便叫车来接，后来还买了自助轮椅车代步；也提到会将捡来的衣服收拾得干净整洁，仿佛不像乞讨者（影响了收入），但自己是开心的。我被她的乐观积极，以及脸上不觉间绽放的幸福所感染，在获得允许后，便留下了一张有光芒的照片。
路过一段上坡道，街边有三个嬢嬢凑在一起织毛衣，一面是车水马龙，一面是埋头细织，这闺蜜们的聚会称得上别具一格。怎料举起相机的那一刻，却被发现了，疑惑、茫然、不觉，三人各异的表情瞬间被记录了下来。
熙攘人群中，一个身材瘦小头发花白的格子衫身影，出现在前方视野里。身无长物，只过肩拎着一个半人高的麻布口袋，袋上写着“重庆王勇”四字。不是扛着，也不算背负，因为口袋虽然鼓鼓囊囊，却看似不重（也有可能是举重若轻）。是回乡，还是出发？不得而知，也无从问起。每种城市繁华之下，过客如彼，“王勇”如此。
重庆也因索道闻名，过江的索道，穿梭城市丛林，乃至穿过高楼。时间仓促，只得远观，不能置身缆车之上悬江飞渡，将此遗憾留待下回。
6月的重庆虽阴着天，却依旧是“火炉”将燃的时候，顺着江畔一直绵延前行，已然有些烦闷。冥冥中不觉间走进一截拱形的步道，拱壁经纬镂空织就，爬满鲜美绿植，顿觉清凉下来，仿若误入桃花源一般。不远处泊着一辆摩托车，车尾上扣着橙黄的框子，疑作外卖之用。车主不知所踪，只余工业钢铁与绿肥红瘦，两相落寞。
从湖广会馆往北便是东水门，长江滨江路、嘉陵江滨江路和东水门长江大桥，在头上脚下错落交织，作为仅剩的古城门之一，货轮彻夜长鸣、川江号子常在的往昔早已不复，只余桥上车辆川流不息的呼啸。恰逢一对闺蜜正避开人群在此拍照。白纱黄裙端坐石阶之上，透过门洞，是城墙下重建的仿古建筑，于此情境相得益彰。
路过街边一处工地，有一个男孩儿蹲在门口，身旁是鬼手挖机、推土机玩具，自顾自玩着建筑游戏，而门内恰好有一个工人正在忙碌。两者相映成趣，于是抓拍下来。有点遗憾，门内是焊接而非挖掘，否则将是更妙的决定性瞬间。
如果说“旅行是一段沿着大地的褶皱，进入全然迷离之境的旅程”，那重庆可谓褶皱中最让人迷离的一个。一日仓促，足迹殊难遍布，来日方长，且待扫街再顾，领略山城风味。
